段云峥准时到达黄宅，黄晨杰已经坐在家里等了，黄安叙被外派出公差，黄安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，家里只有他一个人。
黄晨杰平静地喝着茶水，也不准备起身迎接，只是轻轻地自言自语。
“臭小子，看我今天不喝趴你。”
走进黄宅段云峥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，四处搜寻黄安子的痕迹。
一个黑影把段云峥扑了个跟头，热情地照着段云峥的脸一顿猛舔。
是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。
段云峥几乎脱口而出，“丑狗？”
黄晨杰惊讶地转过头，“你知道它叫什么？”
段云峥的血液都集中到头皮，有些答案他快要呼之欲出。
“这是您女儿的狗？”
黄晨杰点了点头。
果然是为了黄安子来的，连狗的名字都打听好了。
知道段云峥心里打的那点算盘，黄晨杰不动声色地坐下，假装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，让孙香把香气四溢的菜肴端上桌子。
“在家里面招待，可能不如大馆子的。”
段云峥连忙站起身倒酒，“怎么会，我妻子也是滨城人，我很喜欢东北菜。”
是客套，也是试探。
黄晨杰对两人的事情是否知情。
回忆起多年前段荣跟自己坐在一起吃饭聊天，黄晨杰听出了异常。
“我之前听你父亲说，是锦城的姑娘？我家乡也是锦城。”
黄晨杰是锦城人？
段云峥有点热血沸腾。
不过黄晨杰应该并不知情。
与黄晨杰碰杯之后，看到黄晨杰面不改色地喝完杯子里的酒，段云峥也只能硬着头皮一饮而尽。
好辣！
段云峥猛咳出声。
他很少喝到白酒，这几年被段荣外派接触酒桌，都是一些柔和的红酒。
黄晨杰心中冷笑，面色如常地替段云峥满杯。
小兔崽子，还敢惦记我闺女？
看着段云峥无名指上的婚戒，黄晨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。
之前段荣跟他提过让两个孩子接触接触，都被他转圜过去。
戴着亡妻的戒指，还想跟安子扯上关系，真是痴心妄想。
丑狗似乎格外喜欢新来的客人，一直对着段云峥撒欢，黄晨杰心中不悦，让孙香把丑狗带回黄安子三楼的卧室。
“我的妻子是滨城人，只是车祸受伤到锦城疗养，我就是在那遇到的她。”
这情节有点耳熟。
黄晨杰忽然觉得事情离谱了起来，“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遇到的？”
“五年前的夏天，7月15日，在锦乡。”
是非常耳熟。
五年前的这个时候，黄安子就在锦乡养伤，还是被自己送过去的。
黄晨杰坐不住了。
“能不能问一下你的妻子的名字？”
段云峥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，随即微笑着回答。
“苏好。”
段云峥根本看不出黄晨杰表情里的破绽，有点泄气，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不是错了。
希望一旦被点燃，再次失望的感觉就如同被黑暗吞没。
苏嘉觅嫁给自己之前，安子的名字就叫苏好。
黄晨杰抬起手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。
段云峥的脸也欠揍起来。
就是这小子当年有眼无珠跟别人跑了，自己的闺女等他等得快要病死了。
脚下的拖鞋有松动的痕迹。
压制住自己动手的欲望，黄晨杰保持微笑。
“来，小段，喝酒。”
段云峥还是不能从黄晨杰脸上捕捉到自己想要的表情，也只能再次端起酒杯。
这次他没有被呛得咳嗽，但是还是被辣得结实。
黄晨杰回想了一下安子生病的那个冬天，那个时候的段家不是出事了吗？
难不成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来找黄安子的？
但是安子又说他跟别人跑了，是误会还是真实发生？
黄晨杰面色如常地灌着酒，段云峥一杯一杯照喝不误。
先灌醉好问话。
酒精上了头，段云峥努力回想自己的计划，如果见不到黄安子就装醉死皮赖脸地留在黄家，但是他现在好像真的醉了。
段云峥的身形逐渐摇晃，黄晨杰觉得有些事可以问了。
“当年你妻子怎么去世的？”
意识模糊起来，段云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
“连续高烧很多天，送到医院没抢救回来，那个时候我家里出了事，回到锦城的时候就知道好好去世了。”
前面的都对上了，只是这后面不太对。
难道是自己闺女一怒之下直接告诉他自己死了？
别说，那个小丫头的小心眼多，还真容易做出来这样的事。
看来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，破案了，但是保险起见，黄晨杰还是准备做最后一次试探。
“让你这么难忘，你的妻子一定很漂亮。”
段云峥非常上道地拿出钱包，把那张被摩挲过很多遍的照片放在黄晨杰的面前。
“看。”
段云峥已经醉得不知天南海北，骄傲地拍拍胸脯。
“我老婆。”
黄晨杰觉得脚下的拖鞋又松了松。
段云峥明显喝大了，趴到桌子上抽泣，黄晨杰看着满脸通红的段云峥想笑。
原来自己和段家还有一段这样的缘分。
当年两个人在拍卖会上抢的那只镯子，也都是为了送给同一个人。
伸手轻轻碰了碰段云峥，黄晨杰觉得今天喝得差不多了，准备送人回去。
“小段，你是不是醉了？”
段云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甩开黄晨杰的手忽然站了起来，手脚不协调地撒起酒疯。
“我没醉！啊——我的好好，我一想到我再也抱不到我的好好了，我就啊——”
说到这里，段云峥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伤，重新扑到桌子上像小孩一样号啕大哭。
“啊——我的好好——啊——我年纪轻轻就没有老婆了——”
拿起手机，黄晨杰毫不犹豫地拍下了这滑稽的一幕发给了段荣。
他也被酒精带得兴奋，视频顺带没节操地调侃，“你儿子的酒品真棒。”
段荣坐在书房里看到黄晨杰发来的视频，点开之后是自己儿子满脸通红的手舞足蹈。
他沉默了。
思考了一会，他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。
日升见了底，黄晨杰也醉了。
站起来的时候黄晨杰也快走不了直线了。
老了，以前年轻的那会，自己能在酒桌上从晚上喝到早上。
段云峥的哭嚎让他想起了苏嘉觅，嘉觅已经很久没来他的梦里了。
他太想苏嘉觅了。
“把小段总扶到二楼的客房吧。”
把人留一晚上，如果有什么误会明天就让年轻人自己说吧。
如果当时只是误会，段云峥一直守着自己的闺女这么过，那这小子未免也太可怜了。
自己的闺女岂不是成了没良心的小王八蛋？
王八蛋坐在餐厅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。
这里的冷气太足了，黄安子觉得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。
黄安子人一多就不爱说话，即使萧燃在身边也依旧沉默。
平时没看出来，萧燃原来是个挺幽默的人，有他在几乎没有冷场的时候。
务实、幽默、单纯，黄安子总结了一下萧燃的优点，觉得萧燃真是妥妥的经济适用男。
沈小桃是典型的人来疯，周围的人起哄似的劝酒，她还真把自己喝多了。
黄安子替沈小桃挡了一点酒，也有点喝醉了。
不过黄安子的酒品很好，喝醉了就在一边独自发懵。
最后醉醺醺的沈小桃被一群人拥着去唱歌，黄安子被沈小桃的魔音贯耳吵得脑仁疼。
萧燃也被沈小桃的唱功折服，但是也没有表现得很失态，他今天没有开车，所以两人是乘坐出租车回来的。
把黄安子送到家门口，萧燃有点恋恋不舍。
“抱歉，我朋友的唱功有点惊世骇俗。”
大概是因为喝了酒，黄安子的脸上泛起可爱的红晕，她笑得腼腆，与她平时的娇媚恣意大不相同。
萧燃喜欢黄安子这样的笑。
“没关系，今天我也很开心。”
心跳也大张旗鼓，萧燃害羞起来，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被姑娘听到了。
黄安子知道自己喝醉了，准备跟人告别。
“学长晚安。”
萧燃本来想说晚安之后就转身离开，可是看着满脸红晕的姑娘又转变了想法。
他今天不想就这么算了。
他也喝了点酒，胆子也大了一点。
把面前的人揽进怀里，萧燃轻轻亲吻了一下黄安子的额头。
本来醉得迷糊，黄安子被这一下吓得手里的拐杖都拿不稳，差点摔倒。
“没事吧？”
黄安子推开萧燃搀扶的手站直，“没事没事。”
萧燃深吸一口气，终于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很久的表白。
“安子，我喜欢你，让我做你男朋友吧。”
黄安子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，握着拐杖的手悄悄缩紧。
她应该感到高兴的。
自己对萧燃之前的百般勾引，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刻吗？
但是她却有点难过。
也不是那种大悲大痛，就像小头疼小感冒一样，要不了命，但是就是折磨得她不得安宁。
萧燃是个好人，自己和他在一起应该算是交了好运。
人是不是都这么贪心呢？
低头看了一眼无名指上小巧的婚戒，黄安子对上萧燃真诚的眼眸，良心隐隐作痛。
与其说她不想欺骗萧燃，不如说她不想欺骗自己。
“萧学长，其实我对你一直都是刻意的勾引，或许你看到的都不是真正...”
萧燃有点泄气，但是还是觉得黄安子与自己是互相喜欢的。
“安子，给我一次机会。”
黄安子沉吟片刻，最后决定坦白。
“萧学长，我结过婚了。”
那段轰轰烈烈两败俱伤的感情，他自己也是曾经的见证人之一。
萧燃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，她是在承认与段云峥的那段过去。
他不死心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，“你还爱他吗？”
黄安子轻轻地把头发别到耳后，垂眸的样子温柔恬静。
“很爱，非常爱。”
他已经了然，黄安子欺骗了所有的人，包括她自己。
她从没忘记段云峥。
这个名字依旧是她记忆里惊动不得的印记。
“安子，我明白了，谢谢你。”
黄安子微微点头，她与萧燃的这一段感情也算是被她亲手扼杀在摇篮里了。
不过她也觉得释然。
“萧学长，和你聊天很开心，再见。”
萧燃回头离开，走了两步又倒回来。
自己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，他多少有点不甘心。
“安子，我可以继续追求你吗？”
黄安子倚着门把手疲惫地笑笑，如果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，她今天也太累了。
“当然，萧学长晚安。”
“晚安。”
萧燃觉得放松，似乎有些东西落了地，有些事自有因果，也自有它的道理。
已经是晚上九点，黄安子的酒醒了大半，今天的家里出奇地安静，只看到正在厨房里打扫的李姨。
“李姨，我回来了。”
“二小姐，今天家里来客人了，在二楼睡觉，老板喝多了也休息了。”
黄安子把包随手放在岛台上，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
疲惫地冲了个澡，黄安子一头栽在床上。
丑狗轻轻地跳上床，乖巧地趴在黄安子身边。
黄安子一下一下地拍着丑狗的脑袋眼中含笑，“还以为你是小时候呢？”
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亮，屋子里没有开灯，只有窗外的月光。
伸出手对着月亮看了看手上的戒指，黄安子紧紧地搂住丑狗。
“阿丑，我想你爸了。”
“人果然都是贱皮子，忍不住回头看。”
挂着泪痕缓缓入睡，丑狗轻轻地跳下了床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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